宋云川换了一身粗麻布衣,不肯再坐豪华马车,顶着寒风,一脚一个雪坑,坚毅的往上京方向走去。
“养出如此罔顾人伦的女儿,是我宋云川的罪过。但她毕竟是我的骨肉,我便一步步走向武宁侯府,替洗砚赎罪。”
如此自苦的行为,看得人又赞又叹。
“宋大人何必如此,哪家没个不肖子?寒风朔气的,感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还不快扶大人上车?”
跟他一路上京的同僚,一个劲儿的劝。
宋云川摆摆手,坚持步行。
明氏阖目坐在马车中,手中捧着暖炉,嘴角凝着一丝冷笑,宋云川爱做戏,且做去吧。
明氏的乳母不赞同的皱眉:“夫人,夫妻是一体,老爷行走在风雪里,夫人不该独坐暖阁。”
“卫嬷嬷!”明氏瞪大眼睛,什么意思?她也要下去?
“夫人只需细想,是不是这个理儿。”明氏能在宋家站得稳稳的,首功当属卫嬷嬷,她的话明氏不能不仔细思量。
“更衣。”明氏咬了咬牙。
宋云川夫妇顶风冒雪,冻得手脚僵硬,苦不堪言,谁看了不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武宁侯府里的宋洗砚,暖暖和和半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随手往炭盆里扔两个红薯,香气飘了满屋。
出殡时发生的事,迅速传遍了上京城。沈廷琛为了压制舆论使出浑身解数,忙得焦头烂额,暂时没工夫来找宋洗砚麻烦。
日子清净,宋洗砚闲得横蹦,浑身刺挠。
“二嫂,你房中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那俩丫头呢?沁菲苑里冷清的不像话。二嫂既然掌中馈,府里要是挑不出喜欢的,不如去人市上买几个?”
说话的是沈月楹,三房庶女,沈家的二小姐。因左脚有疾,不良于行,迟迟未能出嫁。
沈月楹平日里少言寡语,仿若隐形人。但自从宋洗砚从普济寺回来,沈月楹突然对她热情起来,时不时到她跟前儿凑趣。
掌中馈?对牌早被红珠抢走了。可惜啊,柳朝颜家管了没三天,就被下了狱,如今对牌怕是在沈廷琛手里呢。
说起来,沈家满账的亏空,这烫手山芋她可不接了,她不是原主,贤良淑德拿自己嫁妆填窟窿。
“人市?”宋洗砚对这个感兴趣。
“是呢,里头没有熟人介绍,轻易可进不去呢。刚好近日六弟游学回府,他朋友多有门路,我去缠缠他,让他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除了自愿卖身为奴,或者犯事抄家后没入奴籍的,其它的人口买卖形式,大昭是严令禁止的。
但听沈月楹描述,人市却如菜市肉市一般,是一个大型人口贩卖场。
上京城中,天子脚下,敢做如此勾当,有点意思。
8384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刚要开口提醒宋洗砚,就见她跳起身,打开衣柜,兴致勃勃选出门穿的衣服。
“主人,你婆母刚死,不好出门的吧?就算出门,大红的衣服就算了吧。绣着银线?绣着银线也不行!”
“他们百分百没安好心,而且……”
宋洗砚笑眯眯:“我也没安好心。”
……
“挑个周末出门,我好发挥。”
行。
掐算好了时间,宋洗砚迫不及待去赴约,沈月楹、沈廷珞早己等候她多时。
“二嫂今日……打扮的……”沈月璎夸不出口。
沈廷珞皱眉,勉强道:“挺……别致。”这个女人当真不知廉耻,难怪婉儿败在她手里。
宋洗砚轻摇罗扇,脸上的胭脂水粉扑簌簌往下落,寒风吹不散的浓香,额头上的金钿映着鬓角硕大的大红芍药。
恶俗!沈廷珞厌恶的撇嘴。
宋洗砚绯色裙摆迤逦,一步三摇,浑然不觉。
“二嫂,如此装扮是不是过于招摇了?况且二伯母……”沈月楹提醒。
孝期穿红着绿,按大昭律,可要鞭三十,枷五日的。
沈月楹本就有几分英气,今日一身男装,穿着特制的鞋子,行走如风,身形颀长,像个俊俏郎君。
宋洗砚不容她多说,上手就挽住了人胳膊,沈月楹身子一僵,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宋洗砚眼眸一闪,沈月楹不习惯别人近身,且在控制自己攻击的本能。有意思,沈家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快些走吧,出门太久被二哥发现了,可麻烦呢。”沈廷珞催促。
宋洗砚没想到,人市竟在南城,此处青楼赌坊林立,是上京城最纸醉金迷的地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