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滚落,砸在她枯瘦的手背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狗……狗娃……”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像垂死的哀鸣。
那道裂缝,在十几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延展了一分。细小的裂纹像蛛网般延伸开去,白色的鱼眼珠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蠕动。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带着水底淤泥的腥腐和绝望的寒意,骤然从那青花碗里弥漫出来,无声无息地渗透进空气,缠绕上每一个人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囡囡在林薇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把脸更深地埋进妈妈的衣服里,闷闷地、带着极度的恐惧呜咽:“冷……妈妈……好冷……那个叔叔……他好难过……”
孩子的直觉,像一根最尖锐的针,刺破了恐惧的表象,直抵那冰冷怨念的核心。难过。不是单纯的恶意,而是浸透了四十载寒暑、沉淀于黄土之下的、无边无际的悲凉与不甘。这念头让我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搅。
“走……”父亲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猛地从条凳上站起,高大的身躯竟有些摇晃,他死死盯着那只碗,眼神里充满了决绝的恐惧,“都走!离开这儿!回屋去!锁上门!谁也别出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堂屋里回荡,带着一种末日般的仓惶。
这声吼叫像一道赦令,也像投入滚油的水滴。凝固的恐惧瞬间炸开!三婶第一个崩溃,尖叫着从凳子上弹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里屋。三叔如梦初醒,一把拉住还在筛糠般发抖的二婶,也踉跄着跟了过去。二叔脸色惨白,猛地拽起瘫软的妻子,拖着她,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向后院。
堂屋瞬间空了大半。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瘫坐在地的奶奶,还有……那张空凳,和凳前那只盛着鱼汤、汤底躺着裂眼死鱼的青花碗。阴冷的气息更重了,仿佛有看不见的冰水正从地底渗出,漫过脚踝。
“爸……”我喉咙发紧,想去搀扶摇摇欲坠的父亲。
“别管我!”父亲猛地甩开我的手,他的眼睛血红,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瞪着奶奶,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绝望的愤怒和更深的恐惧,“妈!你还要留他到什么时候?!四十年了!还不够吗?!你想让狗娃……让狗娃把我们都带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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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她抬起头,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湿冷的光。她看着暴怒恐惧的儿子,又缓缓转过头,望向那张空凳,望向那只盛着裂眼鱼汤的碗。她浑浊的眼底,疯狂执拗的微光与无边无际的痛楚激烈地撕扯着。
“我的儿……他只是饿……他只是想回家……吃顿热乎饭……”奶奶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
“回家?他早就没了!回不来了!”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你看看!你看看那碗!那鱼眼!那是人能吃的吗?!那是鬼!是怨鬼!他恨!他恨我们当年没给他一口吃的!他要找回来!他要我们所有人都不得安生!”他指着那只碗,手指因极度的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
碗底那颗裂开的鱼眼珠,在父亲歇斯底里的控诉声中,极其细微地……又动了一下。那道裂缝,似乎又延长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一股更浓烈的、带着水腥和绝望的寒意猛地扩散开来。
“不!不是的!”奶奶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发出凄厉的哭喊,“他不恨!狗娃不恨!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只是……只是冷……只是饿……”她猛地扑向那只青花碗,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想要将它捧起。
“不要碰它!”我和林薇同时惊叫出声。
就在奶奶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碗沿的刹那——
呼!
堂屋里唯一亮着的白炽灯,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光线明灭不定,如同垂死挣扎的鬼火,将墙上的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疯狂舞动。同时,一股强劲到诡异的气流凭空卷起,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腥腐水汽,猛地扑向那张空凳!
桌上的碗碟被这股阴风吹得叮当作响。那只青花碗里的鱼汤,剧烈地晃动起来,乳白色的汤面荡开一圈圈涟漪,那颗裂开的鱼眼珠在汤底沉沉浮浮,裂缝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愈发狰狞。
“哇——!”囡囡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小小的手指死死指向那张空凳,“风!好大的风!那个叔叔……他……他在哭!好大的哭声!妈妈!我害怕!”
无形的风在空凳周围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如同鬼泣般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