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了数次,才看到最新的天气预报——S省西南部山区,未来七十二小时,持续特大暴雨,多地己发布地质灾害红色预警。
天时,地利。
他看着脚下的三具白骨,又看了一眼屋檐下那具温热的、等待处理的尸体,最后将目光投向浓雾笼罩的村庄深处。
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
杜家,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这座村庄,不是家园,是一座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屠宰场。
他忽然不想再挖了。
将杜洋埋在这里,是对这三位不知名死者的侮辱。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坑。一个足以埋葬整个村庄的坑。
他将杜洋的尸体拖进一旁的柴房,用油布盖好。
然后,他回到屋里,脱下沾满泥浆的手套,扔进灶台的余烬里。
***
浓雾同样笼罩着杜满仓的家。
阿兰醒来时,天还没亮。
或者说,在这种天气里,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只在于雾气的颜色是灰白还是墨黑。
她侧耳倾听,身旁鼾声如雷。
那是她的“丈夫”杜满仓,一个三十多岁、敦实得像头熊的男人。
他身上散发着汗臭、烟臭和一股常年不洗澡的酸腐气。
阿兰悄无声息地起床,动作像一只幽灵。
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惊醒身边的男人,也怕惊醒睡在外屋的婆婆。
她来到灶房,熟练地舀水、淘米、生火。
潮湿的柴火冒着浓烟,呛得她眼泪首流。
她早己习惯了这一切。
三年前,她被同乡以“介绍工作”为名,骗到这里,用十万块钱,卖给了杜满仓。
她的世界,从那天起,就只剩下这栋阴暗的土坯房,和无休无止的劳作与打骂。
“死懒婆娘!想把老娘呛死啊!”
婆婆尖利的咒骂声从里屋传来。她也醒了。
阿兰的婆婆,是三十年前被公公从另一个更偏远的山村买来的。
她的一生,就是阿兰的现在进行时。
但她从未对阿兰有过半分同情,反而将自己承受过的所有苦难,变本加厉地施加在阿兰身上。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如今“婆婆”的地位,是靠多年的媳妇熬出来的,是天经地义的。
她的婆婆,一个同样是被买来的女人,此刻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手里纳着鞋底,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她。
婆婆从不打她,但婆婆的眼神,比拳头更让她感到寒冷。
那是一种过来人的、麻木的、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眼神。
仿佛在说: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凭什么例外?
这个家里,女人不是人,是会说话的牲口。
婆婆是老牲口,她是新牲口。
“饭做好了吗?猪喂了吗?地里的活儿谁去干?养你这个不下蛋的鸡有什么用!赔钱货!”
恶毒的词语像冰雹一样砸在阿兰身上。
她低着头,沉默地承受着,手里切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反抗?
她试过。
第一次反抗,被打断了一条胳膊。
第二次逃跑,被抓回来,杜满仓用烧红的火钳,在她的小腿上烙下了一个耻辱的印记。
村里所有人都看着,没人阻止。
那些和她一样的“媳妇”们,用一种麻木而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过去的自己。
而那些男人们,则嬉笑着,说“女人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她彻底绝望了。
早饭时,杜满仓一边呼噜呼噜地喝着粥,一边含混不清地谈论着昨天夏家人的狼狈。
“那帮城里怂货,还想跟我们斗?杜洋那小子,一铁锹就把头头的脑袋给开了,真他娘的解气!”
阿兰的心猛地一沉。
杜洋?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火星,落入她早己死寂的心底。
虽然微弱,却带来了一丝灼痛。
婆婆在一旁啐了一口,骂道:“活该!那些畜生,前年还想对我动手动脚!现在好了,省得脏了我们下湾村的地!”
阿兰默默地吃着饭,不敢抬头。
她知道,婆婆的幸灾乐祸是假的。
她们都怕杜洋,但她们更怕的,是这个村庄本身。
吃完饭,杜满仓扛起锄头,对阿兰喝道:“跟我下地!”
“雨这么大,地里都是泥……”阿兰小声辩解。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