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小鬼飞下山坡，特意先在排队领粥的农人里转了一圈，没打听出什么后才跟着运粮车一路到了张家大院。

只见前面黑漆木门宽丈二，门板用老榆木拼了三层，桐油混着猪血刷得锃亮。

门钹是熟铜打的如意头，底下坠着两枚磨得发亮的黄铜环，铜环响声脆，半夜估计能传三里地。门楣挂着块老杉木匾，"积善之家"四个颜体字还带着新刨的松香味。

七阶青石条被踩得中间发白，两边蹲着半人高的石鼓，鼓面雕着歪脖子石榴树，裂开的石榴籽儿红漆都褪成了粉。门框两边灰砖墻头爬满紫藤，垂下一嘟噜一嘟噜的花。

好家伙，不愧是大地主，张家大院气派的比县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纸人小鬼“啧啧”两声，贴着墙根钻进角门时，正撞见两个小厮抬着新扎的艾草垛往马厩去。端午将至，五进院落的青砖地上都洒了雄黄粉，穿绿比甲的丫鬟们挨个往廊柱钉菖蒲，空气里飘着煮粽叶的清香。

纸人小鬼躲着人往二院进，地面忽然微微震动，后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纸人小鬼一抖，赶忙钻进旁边的草堆里，透过缝隙往外看。

只见是五个穿靛蓝布衣的护院。

纸人小鬼又在心里“啧”了声，阴阳怪气的嘲讽，一个地主竟然也用上护卫了，够显摆的。

缠在它手腕上的灵丝动了动，云芽的声音通过灵丝传入它耳中：“去找找那个张老爷。”

纸人小鬼忙应了声，等护卫走过，扭身从草堆钻进内院。

转过穿堂时，正听见竹帘子后头漏出半截笑声。

纸人小鬼下意识凑过去。

雕花窗支着三指宽的缝。

只见一个身着半旧绸衫的中年男人正歪在老藤椅里。

三缕长须打理得齐整，手上拿着卷书在看。

身边依偎着个穿水红衫子的年轻妇人。

蔻丹染就的指甲划过书卷，娇声道："老爷整日看这些劳什子，也不怕人家吃味？"

"你懂什么。"中年男人顺势将她搂到怀里香上一口，"当老爷喜欢看呢，要不是......老爷我何需如此，早跟你这小蹄子快活去了。"

他中间说的模糊，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妇人却没那么多顾忌，娇笑着去扯那中年男人手中的书：“老爷也忒小心了，有大仙————”

刚说半截，“啪”的一声脆响，妇人捂着红肿的脸颊跌坐在地上，头上的步摇串子叮当作响。

“混账东西！"中年男人攥着书卷的手背青筋暴起，三缕长须簌簌发抖，"再敢胡吣半句，老子把你填井！"

他一面喝骂一面往旁边的窗户来，推开窗户，警惕的往外头看，没见有什么后才将窗户关上，里面再次响起喝骂与痛哭声。

纸人小鬼从墙角转出来。

往窗户边上看看，走到远处小声跟灵丝道：“老大，刚才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张老爷，那妇人估计是他小妾，外头人人都夸这张老爷是善人，善人能这么打女人？哼，依娃看，这就是他害死县令和纸人的证据。老大你过来揍他吧！”

灵气卷起来，在它脑袋上敲了下，纸人小鬼下意识捂住脑袋，却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很舒爽。

它这才反应过来，灵丝对它只有好处。

同时，云芽的小奶音小小声的通过灵丝传过来：“他是不对劲儿啦，但不能就因为不对劲儿揍人家，万一是咱们错怪人家了怎么办！”

纸人小鬼挠头道：“那现在这个地主也找到了又不能揍，娃该做什么呀？去找那个藏起来的坏东西吗，可是娃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啊。”

云芽的小奶音里却充满了小得意：“芽芽知道！我们可以钓鱼执法！”

“啥？”纸人小鬼懵逼道，“什么钓鱼之发？”

“就是，就是…………………………”

灵丝带来的小奶音想解释，却解释不清楚，“就是”了半天道：“反正就是个好办法，哥哥说的，这个办法一定能找到那个坏东西的！”

纸人小鬼好奇道：“那要怎么做呀老大？”

灵丝凑到纸人小鬼耳边，又压低了声音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儿。、

是夜。

梆子敲过三声。

乌云遮月，整个张府陷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屋内却是红烛摇曳。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雕花红木床上，暖意融融。

张俊财左拥右抱，搂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妾，睡得正香，呼噜声均匀地响着。

窗外冷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