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枫走了出来，他先是深深地盯着我，那眼神比张家的客厅还要幽深，我不解，他收回眼神向我走来，并说道：“张家七口人在昨晚全部被蛇咬死了。”

我心中一震，回想起昨天我还在骂他们，让他们去死，怎么今天……等等，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怀疑过，蛇会听到我心里的怨念，并且按我的怨念去杀人。只不过这些日子一直风平浪静，加上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根本无暇顾念那些猜想。所以这次会不会……难道张家人是因我而死？

这个让人震悚的想法，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嵇道长说过被种兽的人会拥有某些不寻常的能力，我一直以为我得到的“能力”就是让我在八十六年前受到的残害中活下来，现在看来不是，我是拥有了用意念操控蛇群的能力。我颤着身子，不甘心地想把情况看得明明白白，我蹲下拨开尸体的手，果然在他手下看到了一个蛇的咬痕，他的脸露出来我才发现他就是文桂香的大女婿。

我又走进屋子，路过时轻声喊了句“奶奶”，但我的眼睛和意识根本没落到奶奶身上，而是往敞开的房间里搜寻。第一个房间死的是他们大女儿和外孙，现场估计已经被赶来的村民移动过了，此时他们平躺在床上，被子被掀翻在地面， 我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们裸露的四肢和下巴，那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三四岁，圆润短胖的腿上爬满了黑紫色深纹，一双小小的肉足，大脚趾已经被啃掉了一块，伤口被腐蚀成墨色，看得我心头直颤。这个房间靠近门外，他们大女婿估计反应比较快，跑了出去，但还是敌不过蛇毒发作的速度，死在了院子里。

第二个房间死的是他家的二女儿和女婿，昨天我只在人群里看到过他们，看起来两口子都不是喜欢惹事的人。他们没有孩子，皮肤露出的地方也没有出现大块的变色，只是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牙洞，应该是被毒素不那么强的蛇群活活咬死的，所以他们的姿势也最奇怪。

走到第三个房间.“这是他们的小女儿”，嵇枫说道。我脑海中浮现出昨天见到她时的模样，蝴蝶结发绳将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剪着齐刘海，青黑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滋润发亮，和她妈妈一样圆润的脸，但更白净，带着更多书卷气和青春少女的羞怯。她的房间光线更明亮，虽然简陋但干净整洁，不高的书架上摆着各种书籍和笔记本，她是我们村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原本有着光明的未来，现在只剩一具空洞的躯体，赤着脚躺在床上，连死态都透着静谧和安详。

“欸，醒了醒了。”里屋的一个中年男人喊道，众人闻声跑过去。

还有人活着？我扶着墙，想过去看看。嵇枫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欲言又止，最后才委婉地说：“别去了。活下来的只有文桂香，她体内的蛇毒不强，不会致命，但她情绪很不稳定，刚刚已经晕倒过一次了。”她为什么晕倒嵇枫没有明说，但我想起刚刚独自站在门口的奶奶也猜得到他的意思。

“先回去吧。”嵇枫淡淡地说道，他说话时没有看着我眼睛，或许对我的身世和年龄也还存有不适吧。

“好。”我念着，望向那个房间，人群中间的文桂香躺在床上哭泣，声音嘶哑，一会仰起头大口吸气，一会拼命摇脑袋，胸口剧烈地起伏。上半身因为情绪激动，不时不受控制地弹起，像一只刚被捞上岸的大鱼，众人在两边紧紧按住她的双手。

我走出院子时，奶奶已经离开了，众人见了我依旧像见了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虽然当时我是真的想他们去死，但理智恢复后再看，其实他们的行为根本不至于导致这样悲惨的后果。而且他们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为什么这样的有着大好前程的、美好的、单纯的生命要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而死去？

“我们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条大蟒身上，没想到还会发生蛇群攻击人的事。”嵇枫的声音虽然在竭力克制，但不难听出他的悔恨和愧疚。

我没有作声，只觉得他的自责刺痛了我。从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就不是一种人，他是受全校学生瞩目的尖子生，成绩好，相貌好，每年还作为学生代表去参加各种比赛，而我只不过是一只被逼到厕所角落的脏老鼠。只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模糊了我们之间的差距，他道德高尚，而我却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文桂香说的对，我就是灾星，自从我回来，村里就来了大蛇，而后又不断有人死去，哪怕发生这一切不是我的本意，客观上却是因我而起。

“小心。”

嵇枫一把拉回我半悬空的身子。原来我想得太入神一时竟忘了转弯，一只脚踩了空，这条坡的边沿底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