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那天早上，在医院住了半个月的映雪姐姐回来了。她住院中途奶奶带我去看过一次，后来，我记住了去医院的路线，自己坐公交也偷偷去过两次。

映雪姐姐穿着一件很长很长的黑色棉衣，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在黑色下更显苍白，而且那衣服大得能将她从头到脚裹起来，衬得本就纤瘦的身板更加瘦小了。我扶着她回房间路上，她偷偷塞给我两颗糖，“护士姐姐给的，说是巧克力。”

映雪姐姐见我一直捏在手里以为我是舍不得吃，其实不是，我那时对糖果的执念已经很淡了，以前是因为不常得到，就变成了可有可无，后来是陈司着每天都给我带，有点儿吃腻了。

我轻轻撕开金色包装纸，掰了一半放嘴里，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瞬间，我的脸皱成了一个“囧”字。

“好苦啊！”我毫不掩饰的当场吐了出来，看着镜子里黑溜溜的舌苔嘀咕，“原来这就是巧克力啊，又苦又涩，一点都不好吃。”

我把另一半拿给映雪姐姐，她吃后也直摇头说搞不懂那些老外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一如我不知道爷爷奶奶为什么会对突然回来的徐行，脸上的神色担忧大过惊喜。

开年夜饭前奶奶说最后一道炖菜还差点葱花点缀，让我去院子外的小菜园里拔两根回来。

我在里屋应了一声，放下手里正在摆放的碗筷，小跑出了门。

奶奶是个很勤劳的人，一刻都闲不住，她在门前空地开辟了好几块菜地，平时我们吃的蔬菜基本都是她亲手种的。

冬天傍晚的泥土已经开始上冻，大葱的根和土地紧紧粘连在一起，我稍微使点儿劲，没能连根拔起，倒是摔了个屁股蹲儿，我仰起脸，闭眼感受着日落前的最后一抹余温。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有些激动欢喜的呼唤。

“小夏子。”

还没睁眼，光听这三个字，我已经知道是谁了，除了徐行没人会这么喊我。

我倏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转头笑着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回答我，对我扬扬下巴，“嘿，坐地上干嘛呢？”

“拔葱呢。”我说。

不得不说男孩子长个挺突然的，像雨后春笋。才三四个月没见，徐行看起来跟我差不多高，看他手上提着满满当当的两个大袋子，我走过去，又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想不到是什么原因让他除夕夜不跟养父母和和美美吃团圆饭，大老远的从市里回到这个处处透露着苦难、贫穷的小县城，况且爷爷说他的养父母家很富足，对他很好。

他闻言，愣了一下，很快笑道，“想你们了呗！”

看到我一副“信你个鬼”的表情，他撇撇嘴“啧”了一声，“怎么，不信啊？”

“切！”

我不屑的语气让他受伤，急于证明自己，他原地打开手里的袋子凑到我眼前，“瞅瞅，这是什么？”

“什么呀？”我瞥了一眼，语气淡淡回道，“哦，不就是糖和饼干嘛！”

“哎哟，还不就是糖和饼干吗，”徐行贱嗖嗖的复述我的话，“要知道我们以前就是过年都不常吃这些好吗？”

他说的是事实，我没反驳。

我伸手推了推徐行，“走吧，外面怪冷的。”

他站着没动，将冻得白里透红的手伸向口袋里，摸索了半天递给我一个漂亮的小袋子，并点头示意我打开看看。

“嗯？”我眼神探问。

“我们学校很多女生头上都有，你们小女生应该会喜欢。”

如徐行所言，确实是女生会喜欢的东西。一对金色蝴蝶发卡，是那种戴在头上走路时蝴蝶翅膀会抖动，在阳光下翅膀上的小珠子会闪闪发光的发夹。

在学校我也见到过，但我从来不会主动开口向爷爷奶奶要，即便那个东西我很喜欢。我见过为了给上高中的哥哥姐姐筹学费爷爷对那些有钱人有多低声下气，也见过凌晨两点奶奶还撑着眼皮给我们织毛衣，只为冬天来临之际我们不挨冻，所以对那些不是生活必需品的东西，就算负担得起，我还是会望而却步。

就像这个发卡，我很喜欢，但我的第一反应是它很贵，要花不少钱，而徐行一个小孩哪儿来的钱，我很扫兴的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长吁一口气，“你这表情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我新爸妈给的零花钱啊，至于这堆吃的，当然是从他们开的超市里拿的。”

听他说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