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肚子大了,他便不去外边了,总是挨到后半夜,窗外的蛙声都开始停歇,这人才开始小心翼翼放纵那些他压了许久的情愫。
虞明窈忽地不想再等了,万一她回想起来的,是更加难堪、让她甚至都不想忆起的往事,那裴尚,裴尚怎么办呢?
这人可不是个荤素不忌的人,他有原则、高傲得很。
虞明窈牙磨了磨,落在裴尚颈侧的凸起的大动脉处。这两月,除了基本的米面粮油,福生叔会带来,其他的,什么都是裴尚去做。
砍柴火,拾木头,烤鱼,洗衣,甚至在她偶有一次缝腹中小儿的包被时,手被针扎到了,也是裴尚接过她的活计。
要不说聪明的人,就是脑筋转得快呢?这家伙刚接过她的活,笨手笨脚没多久,就能绣得像模像样了。
甚至,在这乏味的日子里,他还乐在其中起来。
要快一点呀,虞明窈抬眼望见裴尚棱角分明的侧脸,抬脚又狠狠咬了一把他的腮帮子。
“嘶——”
裴尚倒吸一口凉气,先前浮在心头上的忧心,一下子如同雾气般消弭了。
“就你淘气!”
他伸手想给她挠下痒痒,这些日子,他已经知晓她最怕痒不过了,只要挠她痒痒肉,多大的事她都能求饶。
可目光一落到她鼓起的肚皮上,裴尚还是没好意思下手,只以牙还牙,掐她腮帮子才作罢。
两人倚在一起,又看了好一会儿天。
“你近来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虞明窈靠到一半,突然开口说道。这两日,她总是恍恍惚惚,感觉周围似是有人在窥探他们一样,身上一股毛刺之感,可每当她想凝神细瞧,很快,这股感觉却又过去了。
裴尚听了这话,本想让她别多疑,可下一息,他也竖起了耳朵,目光朝右侧望去。
右侧的林间小径,是弯弯曲曲的河溪靠岸处,来到这地的唯一路径。
见他面色忽地一下严肃起来,虞明窈慵懒靠着他胳臂的姿势,也渐渐从他身旁离开,腰背挺直。
两人视线中出现了一伙人,一身穿青衣的年轻郎君,走在最前头。那人面沉如水,一双如同秋雾般凉薄的眼,在看向她身旁的裴尚时,还有一股杀意四露的恨意。
但当眸色落到她身上时,虞明窈从这人眼中看出了分外浓重的悲伤。
那是一种她描述不出的很奇怪的眼神。
明明爱意十足,可被爱包裹着的,却是一股极其浓烈的悲伤绝望。
这人是谁?
她和他认识吗?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望着自己呢?
虞明窈心头乱麻一样的麻团还未理清,就见原本步子从容不迫的人,越走越快,比他身后那几人快出一大截。
她好奇的眼,还未收回,转眼这人就不知什么,走至她跟前了。
她专心只看谢濯光,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裴尚就已将她的手放开,那侧跟她紧挨的身躯,也不知不觉移了几步。
她还在发愣,一双泛着凉意的手,伸过来紧紧拥住了她,力道几乎要将她嵌入到骨子里。他像是极力克制住自己,下一息,这人又放开了她。
他的动作,很快,只有那一瞬的力度,泄露了他的心思。虞明窈瞪大的眼,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张紧闭着眼的脸,放大在她面前。
带着凉意的唇,颤抖着吻上她。而她,原本闭紧的嘴,莫名张开一条小缝,接纳了他。
唇齿交缠、你来我往的感觉,很熟悉,这种熟悉,像是跨越生死的宿命。在终于嗅到他味道那刹那,她心中像是有一角缺失的碎片,被补全。
又像是两个半圆,终于合二为一。
找到你了。
她也阖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耳侧有衣物摩擦的动静传来,很轻微,很小,可虞明窈耳中就跟传来一阵雷霆一样,她蓦地放开这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眼神闪躲,满是心虚,不要说直视谢濯光了,就连转头看一看裴尚的勇气都没有了。
谢濯光望着她陡然涨红的脸,眸色温柔,心头却涌过一股足以将他撕裂的悲哀。
“我是这孩子的父。”他看到虞明窈双眼一下瞪得圆圆的,淡笑着解释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和离了。”
听到“和离”这两字,走到离虞明窈三丈远的裴尚,眸中射出的恼意,似一把剑一样钉向谢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