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时,虞明窈嘴角忍不住扯起一抹嘲意。她哪里能想到,过往避之不及的苦药,有朝一日,竟能成梦寐以求之物。
不管谢濯光有什么样的苦衷,她都不想再给他生子了。
她的孩子,可以是这世间任何一男子的血脉,唯独不能是谢濯光的。
漆黑一片中,男子无声无息,坐在桌前,不知坐了多久。
程青叩门进来之时,发现这大晚上的,竟灯也未点。
他一边叹气,一边将油灯点上,嘴里还不住嘟囔:“世子您也真是,有些话得当面和虞姑娘说,这光我知道,也无济于事呀!”
原先老将军的独女,就是产子时自尽的,孩子出来了一半,也不知姑奶奶,当时是怀着怎样决绝的恨意,选择在这么一个时机自尽。
他还记得那日,世子买了泥偶,回府时有多开心。他说弟弟就快出来了,定会喜欢这玩意。
结果转头两人回府,见到的就是那满面的红。
程青至今都对那一幕心有余悸,简直不敢想,这一幕给当时只有几岁的谢濯光,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他叹了口气,是真不希望自家世子和虞姑娘,也走到那一步。
“她向我要药喝。”
程青还在愣神之时,幽幽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程青刚开始还不明白什么药,后来脑瓜子一转,就明白了。
“嗐,这缺德事干的!”
这避子药,他当时竭力阻止,不肯干,结果谢濯光背着他,硬生生将那大夫绑了来,开了这么一副不伤身,还兼有滋养功效的避子药。
可再滋补,哪有女子,和有感情的郎君在一起,想用这等药的?
程青现在看谢濯光,就一个字:该!
他摇摇头:“还不是郎君自找的?”
说完,不忘阴阳怪气:“那不是更如了世子爷的意?”
这越矩的话一出,谢濯光淡淡瞟了眼程青:“你不懂。”
程青:对,我不懂。
可再不懂还不是那档子事么?
“虞姑娘家这情况,定不可能让她不生子,世子,您有家人,就算年老后,想得子嗣也易得,女郎可不一样。”
他难得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您若不愿,不如趁早放了虞姑娘。您觉得呢?”
这成亲生子,才是人伦不是?
良久,程青这颗满是期盼的心,终还是没等到谢濯光附和。
又过了许久,满是疲意的男声,才复又响起。
“我再想想。”
虞明窈等得都快睡着了,才终于等来那碗乌黑苦涩的汤药。
见这碗熟悉的药,又出现在面前,她心中一下轻松了不少,可隐隐,也还有股她不想探究的情绪。
她端起碗,正欲一饮而尽,谢濯光冰冷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抬眼望去,对上谢濯光满是复杂的眸。
原来,难受的也不止她一人。
虞明窈将眼眸垂下,手挣了挣,出乎她的意料,一下就挣脱开了。
她没有多想,张开嘴一饮而尽。也因而,错过了谢濯光欲言又止的唇。
“味道不太一样?”
她擦了擦嘴,看向谢濯光。
闻言,谢濯光眼神飘忽了一下。
“加了味糖。”
虞明窈没有多想。
被囚禁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这小宅子,都用上冰了。
也是这时,她才恍觉,春光已经过去。
她像一只见不得光的硕鼠,被藏在这四四方方的宅子里,已过了近两月了。
这两月,她日日都麻痹自己,我真的不介意。
不就是被好吃好喝供着嘛,这神仙日子,旁人想过还来不及,我有甚好计较的。
只偶尔午夜梦回,眼泪会打湿她的衣襟。
每每发觉,自己呜咽着从梦中醒来,身后总有一双臂紧紧搂着她,那人目睹了她所有的难受,甚至,偶尔还会看不过眼,想帮她揩一下眼泪。
虞明窈察觉到这些,就厌恶得不得了。
厌恶自己的软弱,厌恶自己不能像个贞洁烈妇般,同这恶人同归于尽。
厌恶自己明明已经竭力不给反应了,这具该死的身躯,还会在谢濯光的挑弄下,溃不成军。
她恨极了自己。
春光散尽,夏日将至,她决定放弃自己的性命。不想再这么没有尊严地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