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拔丝鳜鱼,乃是我们苏州正宗的做法。你们京都可没有,快尝尝好不好吃。”
裴尚见状,哼了一声:“什么我们你们,都是苏州、都是京都人。你这话,我不爱听。”
他一下忘了这是在同虞家人用膳,又使起性子来。
虞明窈听完面上笑意不改,伸手在桌下掐了一把他的小臂。
太硬,没掐动。
她也不想理裴尚了。
裴尚见了,赶紧认错,又是低眉顺眼一顿哄。
桌上众人见这一幕,纷纷笑出了声。唯谢濯光面色越发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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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程大哥说……”
眼见虞明窈梳洗完毕,正待就寝,雁月又开始结结巴巴。
虞明窈说实话,是真的叹一口气的功夫,都使不出了。
她木着一张脸:“说吧,他想干嘛?”
雁月瞄了一眼她的面色:“世子爷想邀您亥时,在船头再谈一次。他说就这一次,往后再不来打搅姑娘了。而且程大哥也跟我说,明日待到了码头,他们便继续返程回京都了,不会再打搅我们。”
虞明窈面露疲倦。只觉往事就像一块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叫人厌烦。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雁月见状,又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底下的榻,很软和,很舒服,用的是她平日里用惯了的床单被褥,睡下去全是熟悉的气息。
灯烛已灭,只外间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望着顶上烛火的影子,虞明窈思绪渐渐发散。
已过大雪,这寒冬腊月,自己和谢濯光那人,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上辈子那段往事,不是都过去了么?还有什么可执着的呢?
忆起上一世最后两年,夜里醒来总是冰冷的被窝,委屈又一阵阵涌上心头。
她是南方人,受不了京都这天寒地冻。
纵然一切物什都有,但再保暖的家伙,哪能比得上男子火热滚烫的身躯?若换成裴尚,他是断断舍不得让自己一人,独守空房,夜里偶尔被凉醒。
他那人,定会捂住自己冰冷的脚,往他身上热乎的地方暖。这人待自己的一片心,比金子还真。
所以,死心吧,姓谢的郎君。
亥时马上就要到了,虞明窈听见雁月在外间翻来覆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
苏州虽没有京都那般冷,但毕竟是冬日,船上风又大,大病将将愈的人,被人刺骨的风一吹,搞不好又得大病一场,失了性命也说不准。
那人呐,惯会利用人。
虞明窈面露苦笑,心头决意是最后一次,身子仍久久未动。
看,她其实也没那么想。
亥时的更鼓敲响好半晌,雁月在外间,仍未见里侧有动静,她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小声出言试探:“小姐,你睡了么?”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跟做贼一样。
虞明窈舒了口气:“正要起。”
“噢噢。”
外间雁月的声音,显而易见轻松起来。
因没打算多待,虞明窈只穿了件袄子,外头搭了件兔毛斗篷,就闷不吭声出门了。
她从雁月手中接过一盏灯笼,没有错过雁月面上羞愧难当的神情。
“别多想,”虞明窈瞟了雁月一眼,“这是我和他的事,再说,也就最后一次了。”
说完这话,她单薄袅娜的身姿,在雁月视线中逐渐远去。
雁月瘪了瘪嘴,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亥时已至,夜深人静。江月缥缈,远远望去,水天一线中,只星星点点的光。
沈家的船是大船,周遭自是没能比拟的。
死一般的寂静中,谢濯光立在船头,不知立了多久,终于听得耳后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传来。
他回首一看,正是手持灯笼的虞明窈。
雾气弥漫,她向他走来时的模样,好像一个满怀悲悯之心的仙人。
他那颗冻得发僵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痊愈。
“你来了。”
谢濯光依旧是往日那副清冷至极的模样,看向虞明窈的眸,却较往日多了几点星光。
虞明窈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走至他跟前,只在离他几丈处站定。
“我不明白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虞明窈转过身去,望着前头的江,一丁点眼神没给谢濯光。
谢濯光听完这话,倒也没恼,颔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