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觉。粗糙冰冷的瓷砖摩擦着胸腹和膝盖的皮肤,瞬间血肉模糊,混合着地上的污水和粘稠的血迹,火辣辣地疼。他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在冰冷的地狱里亡命扭动,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污秽的血痕。
然而,他的速度在这由污秽怨念凝聚的庞然巨物面前,慢得如同蜗牛。
那巨大的黑泥怪物只是微微俯身,一条由粘稠黑泥构成的、粗壮如巨蟒的手臂,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猛地向前一探!速度之快,在黑暗中只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
冰冷!
比蓄水池底的淤泥还要冰冷百倍!比三年前那个雨夜刺骨的河水还要冰冷千倍!
那完全由污秽黑泥构成的巨爪,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恶意和纯粹的、毁灭性的力量,一把攥住了张德全正在疯狂爬行的右腿脚踝!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张德全的脚踝如同被万吨水压机碾过,瞬间扭曲变形!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席卷全身!他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几乎撕裂声带的惨嚎,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巨爪攥着他断裂的脚踝,如同捏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开始缓缓地、不容抗拒地向后拖拽!
力量!绝对的力量!
张德全的双手徒劳地在湿滑冰冷的地砖上抓挠,指甲在釉面上崩裂、翻卷,留下十道混合着污泥和自身鲜血的绝望抓痕,却无法延缓被拖向深渊的速度哪怕一瞬!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胸腹和腿部的皮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所过之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他被拖向的,正是澡堂后门的方向!那扇通往后面院子的、被水汽常年浸得发胀、颜色深沉的厚重木门!
“轰隆!”
一声巨响!那扇厚重的木门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击中,瞬间向内爆裂开来!碎裂的木屑混合着铁锈和灰尘四散飞溅!门外,是后院那片熟悉的、堆满杂物、覆盖着肮脏积雪的空地。空地中央,正是那个巨大的、用水泥砌成的、深不见底的蓄水池!池口黑洞洞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散发着冰冷潮湿的水汽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仿佛沉积了多年的水腥与泥土混合的陈旧气息。
三年前,他儿子小石头,就是淹死在这里!
那巨大的黑泥怪物攥着张德全,将他拖过门槛,拖过冰冷肮脏的雪地,径直拖向那个吞噬了他儿子的黑洞洞的池口!张德全断裂的脚踝被巨爪死死攥着,剧痛和冰冷的阴寒几乎让他昏厥,但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死死攫住了他——他知道了!他知道这怪物要做什么!
“不——!放开我!小石头!我是爹啊!!”他声嘶力竭地哭嚎着,破碎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中显得无比凄厉绝望。他拼命扭动着身体,仅存的左手不顾一切地去抓挠、捶打那冰冷滑腻、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黑泥巨爪,却只换来手指被刺骨的阴寒冻得麻木,被粗糙的黑泥棱角割破。鲜血滴落在肮脏的雪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珠。
怪物对父亲的哭嚎置若罔闻。它庞大的身躯堵在碎裂的后门口,澡堂内血池地狱的暗红微光勾勒出它恐怖的轮廓。它那双深不见底的漩涡“眼睛”,只是冷漠地、带着无尽怨毒地“注视”着徒劳挣扎的父亲。攥着张德全脚踝的巨爪,坚定地、不容抗拒地将他拖向池口边缘。
冰冷的池水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淤泥和水藻的腐败气味。池口的边缘冰冷坚硬。
张德全的半个身体已经被悬空提在蓄水池黑洞洞的入口上方!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寒气的黑暗!他低头,只能看到自己身体投下的、被后方怪物幽暗微光拉长的、扭曲变形的影子,在下方漆黑的水面上微微晃动。那水面像一块巨大、冰冷的黑色镜面,倒映着他因极度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倒映着他身后那庞大、蠕动、散发着污秽微光的黑泥巨影!
“爹……”
,!
那个冰冷、怨毒、直接在他脑髓深处响起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平静。
“你埋的那些……”
“该还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攥着他脚踝的黑泥巨爪猛地松开!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张德全!他断裂的脚踝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身体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直坠下去!
“啊——!!!”
他最后的、充满极致恐惧和不甘的惨嚎,只来得及发出一半,就被冰冷的池水无情地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