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发麻。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惨淡月光,我摸索到墙边,拉亮了那盏悬在房梁下的白炽灯泡。昏黄的灯光猛地亮起,光线暗淡,勉强驱散了一小圈黑暗,却把厨房深处映衬得更加影影绰绰。
,!
灯光亮起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灶台那边,靠近风箱的阴影角落里,有个极其模糊的轮廓,微微动了一下。像是一个人蹲着的影子,但速度太快,灯光亮起的同时,它就消失了,仿佛只是光线变化造成的错觉。
心脏猛地一跳。我屏住呼吸,定睛看去。角落里只有堆放的几捆干柴,和几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破瓦罐。什么都没有。
幻觉?我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最近加班太累。
走到水缸边想舀水洗手。水缸是老式的粗陶大缸,上面盖着沉重的木盖子。我揭开盖子,一股冰冷的水汽涌出。舀水的瓢刚放下,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的灶台——
我的动作僵住了。
那只青花粗瓷碗,房东千叮万嘱不能动的、本该好好待在灶王爷神龛里的碗,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放在冰冷的灶台面上!
碗里,不是空的。
盛着半碗清水。清澈见底。
而在碗沿内侧,靠近我这一边,清晰地印着半个湿漉漉的指印!那指印纤细,绝不是房东老头或者王师傅那种粗大的手指留下的,更像是一个女人的指印。水痕未干,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反光。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谁动的碗?王师傅?他今天应该没回来!房东?他没事深更半夜跑厨房动这碗干什么?而且……这指印……
我猛地想起墙上的那张照片,照片里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年轻女人。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灯泡里钨丝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滋滋”声。那股若有若无的冷冽花香似乎又飘了过来。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反手带上门,插上插销,动作快得差点夹到手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
回到自己屋里,锁好门,坐在吱呀作响的竹椅上,半天喘不过气。那半碗清水,那半个纤细的湿指印,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还有灯光亮起时,眼角瞥见的那个模糊影子……
第二天是十五,月圆之夜。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下了班,特意在巷口那家卤味店买了半只酱鸭和几个馒头,又去杂货店买了一小捆最便宜的线香。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今晚,必须去上那炷香,摆那碗饭。不是为了灶王爷,是为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安,或者说,是为了……某种界限。
天刚擦黑,我就带着东西回了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房东那屋黑着灯,王师傅的东屋也锁着,大概又出车了。厨房里一片漆黑。
深吸一口气,推开厨房门。那股熟悉的阴冷霉味和若有若无的奇异花香依旧在。拉亮灯,昏黄的光线再次充满这个狭小的空间。一切似乎如常,风箱、柴堆、水缸、灶台……灶台上那只青花碗,已经好好地回到了灶王爷神龛里,碗里空空如也,干干净净,仿佛昨夜那半碗清水和湿指印,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我走到灶台前,点燃三炷线香,插进神龛前积满旧香灰的小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廉价的檀香味,试图驱散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冷冽花香,却显得徒劳。然后,我拿出一个自己带来的干净白瓷碗,盛上小半碗白米饭,饭尖上放了一块酱鸭肉,恭恭敬敬地摆在了灶王爷画像前。
“灶王爷,您老人家……享用。”我低声念叨了一句,自己也觉得有点傻气。摆完供,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就在我转身,手已经搭上厨房门把手的那一刻——
身后,灶台的方向,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
“嗒。”
像是一粒小石子,或者一颗干豆子,掉在了坚硬冰冷的灶台面上。
我的动作瞬间凝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握着门把的手心瞬间沁出冰冷的汗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
是幻觉吗?刚才那一声……
我猛地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下,灶台上,那只属于我的、盛着米饭和酱鸭的白瓷碗,依旧好好地摆在灶王爷画像前。
但旁边,神龛里,房东那只青花粗瓷碗……不见了!
我的头皮“嗡”的一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