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速度和仓促举行。没有人敢在老屋多停留一秒。那口薄皮棺材被草草钉死,抬上了后山。下葬的过程简单到近乎敷衍,仿佛多停留一刻,棺材里那个带着满指甲刮痕的老太太就会破土而出。冰冷的泥土被飞快地铲进墓坑,很快掩埋了那口薄棺。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打在新堆起的、光秃秃的坟包上。
我站在冰冷的雨幕中,看着那个小小的土堆。手里那个湿透的红布包,仿佛重逾千斤。缠在锈剪刀上的灰白头发,在雨水浸润下,像有了生命般微微蜷曲。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
处理完母亲同样潦草的后事,我像逃离瘟疫一样,逃离了那个被死亡和诡异笼罩的村庄,回到了城市冰冷的出租屋。然而,老屋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从未真正远离。
那把缠着头发的生锈剪刀,被我死死锁进了抽屉最深处,钥匙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可它似乎总能找到回来的路。有时是清理房间时在沙发角落发现,有时是打开衣柜时从叠好的衣服里掉出来……每一次出现,都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血腥铁锈味。
更可怕的是声音。
深夜里,万籁俱寂之时,那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总会毫无征兆地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响起。有时在床底,有时在门后,有时甚至…就在枕边。每一次都让我从睡梦中惊坐而起,冷汗浸透睡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窒息。打开灯,房间里永远空无一人,只有那把冰冷的剪刀,不知何时又静静躺在了床头柜上,缠在上面的灰白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死寂的光泽。
我试过搬家,试过将剪刀远远丢弃。但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随形。那剪刀和那“咔…嚓…”声,总能以更诡异的方式重新出现。它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一个来自血缘深处的冰冷烙印。
直到我怀孕。
生命的孕育本该带来希望,却在我这里引发了更深沉的恐惧。每一次感受到腹中胎儿的胎动,除了初为人母的喜悦,更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我变得异常敏感,对任何金属摩擦的声音都惊恐万分。
临产的日子终于到来。剧烈的阵痛将我淹没,意识在疼痛的浪潮中浮沉。产房里明亮的灯光,消毒水的气味,医生护士鼓励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在意识模糊的顶峰,在身体被撕裂般的剧痛中,我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
“咔…嚓…”
像生锈的剪刀,被一只冰冷的手,缓慢而坚决地合拢。
紧接着,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恭喜,是个女孩!很健康!”护士喜悦的声音传来,将一个小小的、温热的襁褓放在我汗湿的胸前。
我虚弱地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怀中的婴儿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小嘴一瘪一瘪地哭着,充满了新生的活力。我颤抖的手指,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一丝病态的恐惧,轻轻拨开她头顶柔软稀疏的胎发,想看看这承载了我所有希望与恐惧的小生命。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细软绒毛的瞬间,我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将刚刚分娩的虚弱和温暖彻底冻结!
那胎发……
不是寻常婴儿的黑色或深褐色。
而是一种…一种极其浅淡的、毫无生气的……
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