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剪刀和女人灰白的脸交替出现。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驱使着我,必须要去那个废弃的站台看看。白天的西林巷口,荒凉得更加触目惊心。断裂的水泥块半埋在泥水里,荒草长得半人高,在凄风冷雨中瑟瑟发抖。那根光秃秃的金属杆孤独地杵着,锈迹斑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搜寻,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没有。除了泥水、断石和疯长的野草,什么都没有。昨晚清晰烙印在脑海中的剪刀,像被雨水彻底冲刷干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难道真是自己加班太累,产生的幻觉?可那血腥的锈味,那女人空洞的眼神……一切都太过真实。
站台对面,是一排低矮破旧的临街店铺,大多关着门,蒙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一家卖杂货的小店还开着,门口坐着个穿着褪色保安服的老头,正缩着脖子打盹。
!我走过去,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大爷,打扰下,问您个事儿?”
老头抬起松弛的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我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鸿?特′小/说-王¢ +追/罪+辛¨章?节_
“就这个站台,”我指了指对面那片狼藉,“西林巷口站,听说废弃挺久了?”
“早没喽!”老头摆摆手,声音沙哑,“拆了快…三年?有了!这地方…邪性。”他咂咂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讳,声音压低了些,“以前老出事。后来没人了,清静。”
我的心猛地一沉。“邪性?出过什么事?”
老头浑浊的眼睛瞥了我一下,又飞快地移开,望向那片荒芜的站台废墟,仿佛那里蛰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慢吞吞地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点上,劣质烟草辛辣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开。
“还能有啥事…”他吐出一口灰白的烟雾,声音含混地裹在烟里,“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了。这地方偏,以前路灯也坏,黑灯瞎火的…走夜路的,特别是女的…不太平。”他顿了顿,拿着烟的手指似乎微微抖了一下,烟灰簌簌地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三年前吧…还是四年前?记不清了…就这站台还在的时候,出过一档子事,挺邪乎。”
“什么事?”我的声音有些发紧,喉咙干涩。
老头又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晦暗不清。
“一个女的…晚上坐末班车回来,就在这站下。结果…没到家。”他摇着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第二天清早,扫大街的老王头发现的…人就倒在站台后头那堆烂砖头边上…啧…”
他像是被烟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青筋毕露。等缓过气,他摆摆手,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残留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惊惧。他摆着手,像驱赶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咳…咳…不知道,真不知道了…都过去那么久了,问这些干啥…晦气!”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掉了。老头讳莫如深的态度,反而像一瓢冰水,浇得我心底那点侥幸的火星彻底熄灭。那绝不是幻觉!我转身离开杂货店,脚步沉重。回到公司,一整天都心神不宁,键盘敲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敲打自己紧绷的神经。那把锈剪刀的影像,女人平板的声音,还有老头眼中残留的惊惧,像无数碎片在脑子里旋转冲撞。
下班后,鬼使神差地,我又去了市图书馆。历史档案室在顶楼一个僻静的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灰尘特有的沉闷气味。管理员是个戴厚眼镜的老太太,听完我含糊其辞的请求(只说要查旧报纸,关于西林巷口站),狐疑地看了我好几眼,才慢吞吞地指给我存放过期地方小报的架子。
昏暗的灯光下,积满灰尘的合订本散发着陈腐的气息。我一本本地翻找,手指很快沾满了黑灰,鼻腔里充斥着旧纸特有的酸味。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手指被粗糙的纸边划出一道小口时,一张泛黄起脆的报纸内页滑落出来,无声地摊开在我面前。
日期是三年前的七月十七日。
社会新闻版。一个并不十分醒目的位置,但那个黑体字的标题,像烧红的针,猛地刺进了我的眼睛:
**【女子深夜西林巷口站遇害 随身剪刀成凶器,警方全力缉凶】**
下面的铅字报道内容已经有些模糊,但关键的字句依旧清晰可辨:
……昨日凌晨,环卫工人于废弃西林巷口公交站台后方发现一具女尸……死者颈部遭受利器重创,现场遗留凶器初步确认为死者随身携带的一把家用裁衣剪刀……据附近居民反映,死者常于深夜乘坐公交在此站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