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身上,冰冷刺骨。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只有雨声、水声,还有我自己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那具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尸,像一座猩红的墓碑,沉默地俯卧在船头,散发着源源不绝的阴寒死气。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似乎小了一些,天色也暗沉得如同锅底。我不能再待在这片野河湾了。回去!必须回去!把她交给葛掌柜,交给棺材铺,然后立刻离开乌镇!走得越远越好!
这个念头给了我一点微弱的勇气。我颤抖着,摸索到那根湿冷的竹篙。撑着船,不敢再看船头一眼,更不敢靠近那抹猩红。我绕到船尾,用篙抵着河岸的泥泞,用尽全身力气,将破船一点一点撑离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野河湾。
船缓缓驶入稍显开阔的主河道。水流平缓了一些,但天色已彻底黑透。两岸的房舍只剩下模糊的、黑黢黢的轮廓,像一头头蹲伏在黑暗里的巨兽。只有零星几点昏黄的灯火,在无边的雨夜里挣扎着,非但没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衬得这雨夜凄凉诡异。
我麻木地撑着船,手臂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冰冷的恐惧已经渗入了骨髓,整个人都僵了。我强迫自己只盯着前方的水道,只听着竹篙破开水面的单调声响,不敢回头,不敢侧目,更不敢再去看一眼水面。
终于,葛掌柜那小小的棺材铺后门临水的石阶轮廓,在风雨灯惨绿的光晕里隐约浮现。那点微弱的光,此刻却像是指引迷途的灯塔。
我心头一松,几乎要哭出来。到了!终于到了!只要把她弄上岸,交给葛掌柜,这噩梦就结束了!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船艰难地靠向那湿滑的石阶。船身碰撞石阶,发出沉闷的声响。
“葛掌柜!葛掌柜!尸…尸体弄来了!”我嘶哑着嗓子喊,声音在空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惶。
棺材铺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昏黄的灯光从门内透出来,映亮了门口一小片湿漉漉的石阶。葛掌柜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防风的马灯。他探出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河面,最后落在我船头那抹刺目的猩红上。
!“真弄上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沙哑,随即又催促道,“快!搭把手,弄上来!这鬼天气…”
他放下马灯,走下两级石阶,伸出手,作势要帮忙。
我如蒙大赦,赶紧转身,也顾不上那彻骨的恐惧了,只想快点摆脱这烫手山芋。我伸手抓住女尸冰冷僵硬的肩膀,想把她往石阶方向拖。
“来,这边用力!”葛掌柜也俯下身,粗糙的手伸向女尸另一侧的胳膊。
就在葛掌柜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身湿透的红绸嫁衣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盏被我挂在船头的风雨灯,灯罩里的火焰猛地暴涨!颜色瞬间由惨绿变成了刺目的、如同鲜血般的猩红!红光暴涨,将小小的河面、湿滑的石阶、葛掌柜惊骇的脸,还有我船上的女尸,都染上了一层妖异恐怖的血色!
与此同时,“噗通!”
葛掌柜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极其强大的力量狠狠推开!他连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失去平衡,向后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阶上!手里的马灯脱手飞出,砸在石阶上,玻璃罩碎裂,灯油泼洒出来,瞬间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小团火焰在湿漉漉的石阶上挣扎了几下,不甘地熄灭了。
红光映照下,葛掌柜躺在冰冷的石阶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冰封住,从头到脚一片彻骨的冰冷,连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那暴涨的猩红灯光,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刺着我的眼睛。
完了。
她不肯走。或者说…她不肯离开我的船!
极致的绝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我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湿冷滑腻的船板上。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在那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绝望的喘息。
她缠上我了。那个水中的倒影…是真的。那身新郎的红袍…也是真的。
我逃不掉了。
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船篷上、水面上,噼啪作响,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着这无边的黑夜。船头的风雨灯,那妖异的猩红光芒在狂风中摇曳不定,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跪在船板上、形同槁木的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