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神情温柔,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你总是我的及时雨。”
王初冬歪了歪脑袋,一脸茫然。
徐凤年解释道:“在听潮湖那边与隋老前辈来一场生死战顾忌太多,或多或少有些束手束脚。”
王初冬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拳头,愤愤地道:“这些上了年纪的江湖老前辈,怎么总喜欢找你打打杀杀,为老不尊!”
徐凤年忍俊不禁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算再过几十年,我与他们还是隔着那么多辈分,一年不多一岁不少。”
徐凤年伸手摸着蜀道的古朴剑鞘,感慨道:“人在江湖,归根结底,无非是在求‘由己’二字,加上武无第二,可不就要打来杀去的?我算好的了,王仙芝在那一甲子里更无奈。京城里有个姓谢的读书人要把他困在东海武帝城,王仙芝自己也不想走出去,结果就只能在那里等着被人挑战。六十多年,大大小小将近一千四百场打斗,别说亲自打了,光是想一想,我都替王仙芝感到累。”
王初冬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带陆姐姐一起出来?”
徐凤年愣了一下,无言以对。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念头,总觉得她就该在清凉山的院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她相敬如宾便好。
王初冬单纯,却不笨,否则也写不出道尽了男女情事的《头场雪》,恰恰是因为赤子之心,她才能够直指他人心。她低头说道:“我这算不算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陆姐姐比我懂事,所以你就容易忘了她,我觉得这样不好。”
徐凤年沉默不语。
经王初冬提起,他才记起许多琐碎小事。记得似乎答应过要带她逛一逛北凉,有机会要与她手谈对弈几局,要带她去山上敲一百零八钟。这些承诺当时大多是无心之言,之后她入嫁北凉,在梧桐院批红,处理家事杀伐果决,徐凤年无形中就把陆丞燕当成了可以共谋大业的女子,当成了那种从不会诉苦叫屈的贤内助,而陆丞燕赴凉以后,为人处世确实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大概真是应了王初冬这丫头的那句话,陆丞燕是个“不会哭”的雄奇女子。
徐凤年有些恍惚,没来由想起了春神湖上与陆丞燕的初次相逢。当时她很热络,略显功利世俗,也许正是如此,徐凤年对她一直牵挂不多,心之所系,甚至都比不上那个选择留在上阴学宫的捧猫女子。
徐凤年笑了笑,说道:“如果能扛下北莽铁骑南下,答应过她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清凉山北凉王府内一栋小院阴暗的内堂里,一位出嫁前被相士批语与徐凤年“八字相符,天作之合”的年轻女子悄悄点燃了一盏青灯。
这是她第二次点燃灯芯。第一次,是王仙芝入凉。这一次,是隋斜谷启衅。
灯名换命,以我命换他命。
大江南北,暮秋已至,一只只挂树秋蝉做着最后的嘶鸣,聒噪得委实让人心烦。
春上枝头,秋下枝头,一个“愁”字,就这么上了又下,更上心头。
这个祥符元年的晚秋,中原大地上再度狼烟四起,让许多经历过春秋战事的老人感到胆战心惊。尤其是版图仅次于南疆的广陵道,战火绵延,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
在离阳官史上,大楚变成了西楚,神凰城更名为定鼎城,如今那些史官更是已经想好了新的措辞——西楚换为后楚。哪怕已为天下正统的离阳朝廷出师不利,他们也还是不觉得这帮本该跟随春秋一同随风而逝的亡魂野鬼真能成就大事。事实上,只要继徐骁之后的第二位大柱国顾剑棠没有挪位置,没有从北地边防南撤,那就意味着局面依旧掌控在朝廷手中。
本名姜姒的女子没有跟随那位棋待诏叔叔离城,此时她安静地坐在这个庞大的“家”中,石桌对面是向她禀报东线战况的老太师孙希济。她没有像头回走入白鹿洞时那样心不在焉,而是认真地听着每个字,但她也没有出声,更没有借着自己超然的身份对军国大事指手画脚。
曹长卿亲临广陵江畔,坐镇水师旗舰,与年轻的将领寇江淮一水一陆,矛头直指广陵王赵毅的那栋春雪楼。姜泥已经习惯了听取捷报,先是初出茅庐的裴穗联手谢西陲,不光守住了重镇櫆嚣,还顺势请君入瓮,一举将大意轻敌的春秋名将杨慎杏领军的四万蓟南老卒死死钉在了青秧盆地之中,而这不过是诱敌之策的第一回合。谢西陲很快又打了一场骨头磕骨头的大硬仗,阎震春的三万阎家精骑全军覆没。与此同时,寇江淮趁势向东经略,战功仅略逊色于谢西陲,牵着赵毅数支嫡系大军的鼻子遛街一般,时动时静,动静转换,奇正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