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如纤细赤蛇从双袖攀附双臂再由脖子向上,从两鬓爬上眉眼,让人瞧着就倍感瘆人。种凉显然有些恼火,嘀咕了一句,“刀法有点像是顾剑棠半吊子的方寸雷,这附龙术,难不成是人猫的指玄?”
种凉叹气一声,用怜悯眼神看向这个让自己大有意外之喜的新凉王,“早知道就再多出几分气力,说不定你还能做得更好一些。可惜接下来没我啥事了。”
青苍之主蔡浚臣龟缩在“金銮殿”内,一手撑住金漆廊柱,一手攥紧悬于腰间的雕龙玉佩,神情紧张。他自知家底,也就是只傀儡,三位供奉爷明面上都对青苍有求必应,可谁都没把他真当回事。蔡浚臣盯着一位双手笼袖老人的背影——老者是府上的三供奉,南疆人士,精通药毒以及巫蛊术,擅长杀人救人不说,折磨人的手腕更是光怪陆离。蔡浚臣迄今为止都没搞清楚三位供奉的确切来历,青苍的谍报历来形同虚设,不是蔡浚臣不想在这一块上出死力搞好,而是力所不逮。青苍在数个豪强势力的夹缝里中苟延残喘,置办好数百套甲胄军械就已经让蔡浚臣绞尽脑汁,而且对于一个身处乱世的小王朝来说,真正考量国力的,有两桩事最为直观——不是培植扈从,豢养鹰犬走狗,也不是建造豪门宅邸——一项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修武,即士卒的披甲数目,养兵是个无底洞,用兵更是,打胜仗还好说,打输了血本无归,很容易就拖垮一个割据自雄但是根基不稳的政权;再一项便是搜集军情秘事,这是一只极其耗费银子的吞金貔貅,许多密信上的只言片语,更是拿鲜血和人命换来的。
先前“龙王府”谍子头目信誓旦旦说那名年轻藩王是孤身犯境,北凉不曾有大规模兵马动作,蔡浚臣本意是略微试探一番,然后就“王对王”,一起坐下来享受醇酒美人,好好谈上一谈,若是这位离阳王朝最年轻的王爷果真有诚意,蔡浚臣不介意当个北凉治下的刺史,或者给个实权将军也行;如果没有诚意,再撕破脸皮杀人也不迟。可惜先是唐华馆这老儿执意要动用那座算是“龙王府”最大手笔的符阵,然后是三供奉和骑军大将蒋横都附和,自称春秋遗民却操北莽口音的二供奉梁钟,倒是一如既往的散淡性子,选择了袖手旁观。这就彻底打乱了蔡浚臣的如意算盘,只能寄希望于殿外徐凤年身死,最好是接下来北凉动荡崩塌,否则他就只能带上一股亲兵逃亡更为贫瘠荒凉的西域了。蔡浚臣哀叹一声,转头回望了一眼那张金灿灿的“龙椅”,又转头踮起脚尖看了看殿外的光景,怔怔出神,然后蔡浚臣就一阵头皮发麻,艰难转身,看到了素未蒙面的三男一女——两名成年男子,一对少年少女。少年是个小胖墩,此时正在宽敞“龙椅”上打滚,似乎很享受滚“龙椅”的感觉;少女也不是什么美人胚子,相貌平平,好在一白遮百丑,若是搁在“龙王府”那些秀女宫娥的人堆里,无肉不欢无女不愉的蔡浚臣都不会正眼看一下,少女正蹲在“龙椅”边上,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口,好像是在验证这张“龙椅”是不是黄金打造而成。
蔡浚臣可以对这双顽劣孩子不上心,可那两名年纪相差约莫十来岁的男子可就令他望而生畏了。
稍稍年轻的男子身材雄伟,生得“有目无珠”,说他是瞎子似乎也不准确。
雄奇男子身侧站着一位身着北莽北朝服饰的矮小男子,留给蔡浚臣一个相貌粗砺的侧面。他伸出一手在抚摸“龙椅”,划抹极为缓慢,似向往似讥讽。
一身正黄“龙袍”的蔡浚臣咽了口唾沫,别说出声呵斥,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矮小男子笑了笑,没有看蔡浚臣,轻声问道:“这张龙椅跟离阳金銮殿上那张相比,是大了还是小了?”
蔡浚臣略通北莽言语,小心翼翼答复道:“小了许多。”
男子点了点头,缩回那只抚摸“龙椅”的手,转过身面朝蔡浚臣,一半脸庞伤痕交错,他用拇指在脸上伤疤揉了揉。
见到这一幕,记起一个传言的蔡浚臣心头骇然,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在北凉马蹄最为北上的一次,北莽有个年纪轻轻的兵法奇才,出身北朝宗室,将游骑侵掠发挥到了极致,以悬殊太多的少量兵力,硬是在东线打得离阳如今仍存活的两位大将军灰头土脸,最后胆大包天到驰援西线,跟当时势如破竹的北凉铁骑有过数次正面交锋,非但不落下风,还略有胜出,直到在一个叫赤金的地方,被李义山运筹帷幄往死里阴了一把,被一个同样精于孤军游骑的姓褚的胖子缠住,双方各自三千骑,相互迂回,相互奔袭,互杀了整整八百多里路,到最后这位北莽宗亲身边不存一兵一卒,姓褚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