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好友,都会与你说起,还会说笑几句?过了几年,接下来就越发沉默,然后会与你发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到最后,干脆都不跟你说这些事情了?”
徐璞愕然。
显然被这个年轻人一语中的了。
“徐叔叔,你要愧疚,在情理之中,无人敢说你的不是,不过若是太过愧疚,深陷其中,就有些小家子气了。退一万步说,那名女子嫁了个好人家,这比什么自怨自艾的此情可待成追忆,都要圆满许多。真要怪,就怪我师父去,他若给你一个敦煌城将军的身份,哪来这么多糟心事。”
徐璞愣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红薯小声叹息道:“那女子若是听到公子这一席话,可就要无地自容了。”
徐凤年自嘲笑道:“我本来就是这种煞风景的庸俗男子,她估计都不乐意污了她耳朵,不会听上半句的。”
中年文士装扮的春秋名将喟叹道:“殿下这些看似薄情的言语,让徐璞心结解开太多。”
徐璞随即笑道:“等下喝那几坛子绿蚁酒,好好骂上一顿李义山。”
三人前往城门口上的小酒肆。
此时,白衣入城。
城门处几十人无一全尸。
狭路相逢。
徐璞远远望着那白衣男子,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魔头洛阳!”
宫变那一天,敦煌城内如今真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茅鲁两族顷刻间就灰飞烟灭,城东北这一块,权贵扎堆,许多一跺脚能让满城震的家族都算是街坊邻里,兴许隔着一堵墙,就可以看到隔壁抄家的场景。
茅家府邸夹在宇文和端木两家之间,后两者的年轻后生瞅着热闹,都在各自高楼顶层望去,有些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只依稀见到滂沱大雨中,几名面白无须的老宦官领着茫茫多的金吾卫甲士冲入茅家,成年男人不论反抗受降,皆是乱刀砍死,一些身负武艺把式的汉子,想要越墙逃窜,早被墙根蹲点的武林草莽给轻松截杀,偶然有几人仗着皮糙肉厚武艺高强,翻过了高墙,才落地,就给守株待兔的两族精锐扈从拿枪矛捅中,钉死在地上或是墙壁上,或是被成排弓弩射成刺猬,几名被两族青年视作眼中钉的茅家俊彦也颇为硬气,带着死士家丁誓死抗争,甚至一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娘子也抽出刀来,不过抵不住潮水般的攻势,都给尽数绞杀当场。握有五百铁骑的茅家原先在敦煌城数一数二,连杂役奴仆走路都不看地面的,个个眼高于顶,此时大多死相凄惨,如何能不让冷眼旁观看热闹的两族男子觉得解气。一些个只敢偷偷觊觎茅家女子垂涎茅家儿媳的汉子,酣畅之余倒是有些惋惜,这些平日里装清高摆架子的尤物若是发配军妓,该是多美妙的事情,他们可不介意一晚上砸下几十上百两银子。
敦煌城大族受中原士族影响熏染,多设有私学书楼,宇文家族可能是带了个“文”字,尤为注重家族私塾,老学究老夫子们都是橘子、锦西两州境内小有名气的文人。在北莽,挑会些身手的武夫就跟挑烂白菜一样轻松,但是挑选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可就是去找三条腿的蛤蟆了。宇文氏在这一项开支上远超同辈家族,这归功于宇文家主宇文亮本身就是一名饱读经书的读书人。私学书楼文惠楼,藏书八万卷,大部分都是士子北奔后他趁火打劫而来,宇文亮对此一贯沾沾自喜,专门找制印大家雕刻田黄石一方,自号“八万老叟”。
今日宇文亮亲自带着近百家兵家将赶赴巨仙宫外“清君侧”,回来一边按功论赏,一边让管事带一队心腹死士走了一条三族相通的密道,先接出几名嫁入茅家的女子,不让她们被殃及池鱼,再去封死毁掉密道。之所以在乱局中救下她们,不是宇文亮慈悲心肠,而是以后想要接手茅家众多财产,得靠这些对茅家熟门熟路的精明女子。其实当初联姻,他本就没安好心,当然茅家那几位“屈尊”嫁入宇文、端木家的女子,也是同理。宇文亮以往对这些娘家势大的悍妇儿媳甚至孙媳都以礼相待,经常当着她们的面厉声训斥那些自家子孙,不过今天一过,看她们还敢不敢对夫君颐指气使,还敢不敢不许他们纳妾收偏房!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跪在地上抽泣讨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