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奶奶也不想重男轻女，只是她吃了家里没有男人的苦，在那个劳动力代表着一切的年代。

她也是从女孩过来的。

老伴儿没福气，不像她，还可以玩手机，每天看直播，刷视频，手机里的故事每天都是新的，每天都很热闹。

孩子们总说她喜欢玩手机，可她只有手机了啊。

孙子孙女上学的时候上学忙，工作以后工作忙，她发出去的消息总要等很久很久才能看到回复。

她又想老伴儿了。

她又哭了，不仅是想老伴，还因为疼。

她是奶奶，但她也是从女孩成为奶奶的呀。

她真的生病了，真的好疼，可她不敢说，儿子把她从家里接到城里，她想要去儿子家，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万一儿媳妇儿又生气了怎么办。

她哭了，老万咋不知道找找她。

二儿媳妇儿以前可犟了，咋能比她犟。但知道念着她，她想，等她老了，怕是只有二儿媳妇才会照顾她吧。

她真的老了，听说村里的那谁瘫了，整天叫唤，喊儿子喊孙子，万一她老了也变成这样怎么办，她不想死，也不想瘫。

她的体重又降了，体重称上面写着一个5，一个2，一个1，她问孙女，孙女说是104.2斤。

怎么就变得这么低了，以前她都有130的。

孙女帮她洗澡，她好疼呀，真的坐不下去，但还得洗，不然痒。

以前二孙女小时候，我总骂她，她嘴巴太厉害了，胆子也大，还敢和我这个奶奶犟嘴。现在我老了，她经常给我买奶粉，我觉得，二孙女快要变成我第一喜欢的孙女了。

二孙女给我买了件衣服，我想穿，但不合身呀。

大孙子结婚了，孙媳妇很好，就是不常回来。

其实我很容易哄好，很知足的。

周彩病了，昏昏沉沉的。

同村的老李头前年瘫了，整天哼唧，身子都躺烂了。

前天刚没了。

她好像看到了老李头，还看到了老万。

难怪最近腰疼，一定是老万看她老胳膊老腿儿还在折腾，找她了。

每次老万来，她都生病。

“老周，我妈她没啥事吧？”

“睡着缓两天就好了。”

……

“吃饭了。”

周彩看看破土窑，又看看老万。

抹起了眼泪。

死老头子，她最难的那几年不到梦里找她，她车祸住院的时候不找她，她腰疼的要死的时候不找她……

这会儿子倒是跑的急。

催着她早点下去。

“咋还哭上了。”

“你说你，脾气咋就这么犟，明明可以好好说，非要骂孩子，这不，孩子被你骂的和你不亲近了，你自己心里也难受……”

周彩眼睛睁得大大的，忘记了哭。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唠叨的男人。

真，真的是……

是年轻的，鲜活的，有温度的老万。

他终于舍得来看自己了。

“你终于舍得露面了，我还以为你在下面有相好的，把我这个糟老婆子给忘了呢。”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吗？为了孩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