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来了,徐行再次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回到这个他曾经生活的地方。晚上乘凉的时候,我特意避开奶奶偷偷问他知不知道哪儿招暑假工,端茶倒水洗碗扫地都行。
他拿起地上的杯子“咕咚”灌了几口水,扭头好奇地问我,“谁去?”
“我。”
徐行一口水喷了出来,“你?你去?”
“不行?”我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幸好天黑看不见,不然肯定没眼看。
“你才十岁,谁敢要你,雇佣童工犯法,知道不?”
“小声点!”我推了推他。
过了一会儿,他很认真问我,“你缺钱?”
“啊。”
我觉得徐行真是废话,那个年代谁不缺钱。不过,我没告诉他我是要攒钱给映雪姐姐买礼物,再过几个月她十七岁生日,我想送她玉坠,那个玉坠是我偶然看到的,很漂亮,寓意也好,平平安安。
但是暑假到底要干点什么才能攒到钱呢?我仰头看着繁星苦思冥想,脖子都酸了也没想出个可行方案,长长叹了口气,我嘀咕了句“好难啊”,黑夜中徐行塞给我一个东西,似纸非纸,仔细一摸是钱。
“给我这个干嘛?”
“你不是缺钱吗?”他说,“我现在身上只有十块,等回到家我每天都有零花钱,攒到暑假结束差不多有个八九十块吧,到时候都给你。”
“不要,”我不识好歹的把钱还给了他,嘴硬道,“我才不用你帮我攒钱,奶奶说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靠自己最好,所以我要靠自己。”
“你怎么靠自己?”
徐行一句话给我问噎住了。
我久久没说话,是啊,怎么靠自己呢?年龄不够,身高不够,连去小餐馆洗碗都没人要,为什么我才十岁啊!
徐行待了不到一周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我不要老想着赚钱的事,说那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事。
我反过来叮嘱他,不要整天想着玩,没事多看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笑着说知道了。
想到他门门没及格的成绩,希望他是真的知道。
暑假的存钱计划并没有因为徐行的几句话而放弃,只是在跑了几条街区,那些大人一面夸赞我懂事,一面笑着拒绝,是现实让我放弃了,其实也不算真放弃,我打算等秋季去山上弄些野果野菜什么的去大街上卖,再加上之前零零碎碎存的,应该差不多够了吧?
暑假的后半个月,爷爷很忙,忙着找关系,忙着筹钱,跟之前的每一年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奶奶在家脱不开身,我主动提出去医院照顾映雪姐姐。我那时已经学会了煮饭,简单炒个青菜黄瓜什么的不在话下。
我去的时候三人病房就只有映雪姐姐一个人住,隔壁床的那个小孩不知道是出院了还是……反正到后来也一直没再入住新病人。
徐行的新爸妈家离医院不远,暑假学生们都放假了他家超市并不忙。那段时间徐行每天都往医院跑,有时抱来半个西瓜,有时是他爸妈超市新进的零食,没事的时候我给他补补课,他拿着自己画的假钱逗我说是学费,被我满病房追着打。
映雪姐姐许是怕我们打闹起来没个分寸撞到了她朋友,便出口阻止。不得不说,她那个叫沈时霁的朋友人真的挺好,不仅每天来看她,而且跟徐行一样,一待就是一天,中午我也不用回又闷又热的出租房做饭,她朋友家里人会给我们送饭。这让我对映雪姐姐这个话不多,但声音温柔又博学的朋友印象极好。
知识贫瘠的我曾一度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映雪姐姐的这个朋友,后来读的书多了,我觉得“温润如玉”形容他再好不过。
在医院那半个月,我度过了我那时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快乐到我不再在意竹林巷49号的门有没有开过,也接受了那个曾经很要好以为会一起走很远的朋友就这样杳无音信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再开学,我上了四年级,教室从一楼变成二楼,换了新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班里依旧是那群三年级同学,我讨厌的,讨厌我的,我们还在一个班。
我那段生活几乎每天都是三点一线,学校——家——山上。
秋天简直就是大自然对于穷苦人家的恩赐,只要你不怕吃苦够勤奋,山上各种野果野菜和药材任你采摘,前提是你得抓住时令。
奶奶起初是不愿我去山上弄这些东西,终究扛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只能嘱咐我下雨天不准去,天黑前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