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当天早上不到七点钟，天未完全透亮我就出了门。大地被染上一层白霜，站在老地方，阵阵晨风袭来，穿透衣服钻进身体里，我紧了紧头上的毛线帽，不错眼的盯着前方巷子口。

之前我跟陈司着不是他在这里等我，就是我在这里等他，久而久之挨着池塘边的柳树就成了老地方。

随着几缕阳光穿透树梢打在我有些泛红的脸上，从我旁边经过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有嘴里啃着包子小跑着去上班人的男人，骑着自行车送孩子的母亲，三五成群打打闹闹的学生……

人来人往，只有我依旧直挺挺站在原地。

没等到陈司着，我上学却迟到了。喊了声“报告”后，我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待着被老师教育，许是开学第一天，老师并没有批评我，只是告诫我下次注意点时间就放我进去了。

抬起头，一眼望去教室里只剩两个空座位，一个是我的，另一个是陈司着的。

那些天我像丢了魂儿一样，上课走神的厉害，完全不听老师在讲什么，被点了几次名字依旧死性不改，讲台上四十来岁却已有白发的语文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罚我站了半节课。我发现自从和陈司着熟悉之后我脸皮变厚了不少，以至于现在被老师罚站都能坦然迎接同学们嘲笑的目光。

下了课，毫无疑问的我被语文老师喊到办公室。

我成绩不错，字写的也还行，至少曾经有高年级老师将我的语文作业本展示给他们班学生看。而在那个教育资源短缺的年代，需要老师在黑板抄题然后学生誊写在作业本上。我们语文老师比较特殊，他只有一只手，而且还是右手。私下里有学生给他取外号“独手”，我和陈司着从来不这么喊他，甚至陈司着在别人喊他外号时还会出手教训那人，而我只会在心里骂那人没礼貌。

语文老师可能是看我字写的还可以，抄题的任务时常交给我，久而久之我便成了语文课代表。

我并不擅长表现自己，或者说我不属于活泼开朗类型的人，我习惯于隐匿在热闹的人群里静静旁观他人喧闹，尽量让自己不起眼，虽然已经很不起眼。

办公室里，语文老师坐在办公桌旁看了一眼我的作业，又抬头看了看我，语重心长的劝我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再开小差……

我表面认真听着，眼神在他桌上四处乱瞟，我在找有关陈司着的信息。

“夏栎！”

我糟糕的认错态度引得语文老师极为不满，他用手敲了敲漆红的木桌子，没好气地问，“你到底听没听？”

自知理亏，我收回视线，低头揪着毛衣上的毛毛球没说话。我的沉默不是挑衅，也不是不屑，是我不知道怎么跟老师解释我的反常行为。

从学习态度说到做人做事，语文老师似乎把他此生知道的大道理通通说给我听，希望我能“迷途知返”。

“……老师……陈司着为什么没来？”

趁他喝水间隙，我支支吾吾半天，还是问了出来。这个问题困扰我太久了，我打不通陈司着电话，他外婆也不在家，好朋友就这样突然杳无音信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嗯？”

对我这个跟认错毫不相干的问题，语文老师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有些欣慰的看着我，“你还挺关心同学的，不错，同学之间就是要相互友爱彼此帮助，就我们班那几个成绩不太好的同学下课了你也可以教教他们……”

我觉得语文老师的思维比我跳脱，防止他再次扯远，我连连说好，又问他陈司着为什么没来。

“他回自己家那边上学了吧，”语文老师靠在脱了红漆的椅子上，左边袖筒空空落落，风一吹就会轻轻摇晃，他又喝了口茶补充道，“本来他就是暂时借读在我们班。”

“回自己家上学了啊？”我小声重复一遍，望向窗外的目光飘忽而深远，校园玉兰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不知道在争论什么，花坛里叫不出名的小花冒出嫩尖，原来春天来了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喉咙发痒，想哭又哭不出来，憋屈得很。

明明说好要一起去山间田野寻找春天的人，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春天，甚至都没有好好告别，算什么朋友！

自从陈司着转学后，没人同我说笑打闹，我又变回了一个人的静止状态——安静、沉默，放在人堆里毫不起眼。

四月中旬迎来了本学期期中考试，我以各科满分的成绩又一次考了全校第一。

这耀眼的成绩，连平时不善言辞的班主任都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