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名无姓,是一个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的孩子。
孤儿院爷爷说他抱回我的时候,我像院子里小猫儿一般大,他说他抱起我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我无法想象出那是一副怎样惨不忍睹的景象,但从爷爷哽咽的语气中,小小的我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
被亲生父母丢弃,有谁又会不悲伤呢?
“我不明白大人生了我们,为什么又要抛弃我们,连树上的鸟妈妈都知道给幼雏筑巢觅食,为什么我们的父母不能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家呢?”
五岁的我带着这个问题去找即将小学毕业的映雪姐姐。
映雪姐姐是我们院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客堂墙上的奖状有一半都是她的名字。那会儿,在我幼小的心里,映雪姐姐就是最聪明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她皱着眉,低头想了很久,最终没能给我答案。
她似乎也很迷茫。
我有点失望,看着手臂上那块猩红的胎记开始胡乱猜想。
后来我又去问拂面而来的清风、皎洁如水的明月、行色匆匆的蚂蚁……甚至梦里出现的高山悬崖都要问一问。
但都没有我想要的答案。
直到多年以后,那个自称是我亲生母亲的女人找到我,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配为人父母。也不是所有的温暖都来自父母。
我不曾憎恨过他们,但也无法原谅。
时间匆匆而过,在爷爷奶奶的保护下,我在孤儿院度过了还算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
转眼间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孤儿院里跟我同龄的只有徐行,他比我大三个月,却比我矮了小半个头。就在我满心期待着自己终于也能背着小书包和院子里的哥哥姐姐一起去学校时,爷爷却让我们等两年再入学,他说我们还小。
那时的我对贫穷和苦难一无所知,并没有意识到是因为穷因为没钱,天真地相信了爷爷说的话,并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即便没有在该入学的年纪去学校念书,爷爷也并没有耽误我们的学业。
他在院子最东头腾出了一间房作为我和徐行的学堂,爷爷说他亲自教我们。在此之前,竟不知道爷爷年轻时是大城市的老师。
我问他为什么要来这个小县城,爷爷说参加“上山下乡运动”时遇到了奶奶然后就留下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眯笑着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我那时看不懂的柔情。
“老头子,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坐在一旁织着毛衣的奶奶抬起头,朝爷爷翻了个毫无威慑力的白眼,爷爷立刻笑着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用着哥哥姐姐留下来的旧书,在爷爷的教导下,我认识了不少的字,也背会了好几首古诗,爷爷夸我聪明,而徐行似乎对读书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时常因为不会背书被爷爷罚不能吃饭,但奶奶会悄悄给他预留饭菜。
爷爷奶奶无儿无女,半生心血都付诸在我们这群被遗弃或失去亲人的孩子身上。
夏天的夜晚,蝉鸣聒噪,繁星满天,我们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乘凉,爷爷摇晃着手里的蒲扇跟我们讲着天南地北的稀奇事儿。不知道怎么就讲到了名字,我问爷爷我为什么叫夏栎。
他说我是他立夏那天在门口的栎树下捡到的,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
他还说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从捡到我的那天开始,也从拥有这个名字开始,我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我不懂,仰着头问爷爷:“就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快乐不快乐的呢?”
那个年龄的我对于快乐的理解是肤浅的。有好吃的好玩的,以及美丽的新衣服远比一个名字带给我快乐的更多。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转过了身子,背着我,我听到了他轻微的叹息声,他说等我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还是不明白,长大是要长多大?什么什么才能长大?我脑海里有无数个问号,可爷爷没时间理我。那段时间他总是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
吃午饭的时候,我特意坐到徐行那几个男“土匪头子”那桌,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结果那几个呆瓜愣是不知道爷爷出过门。
“哎~”我扒拉了口饭,又叹了口气,“对牛弹琴!”
徐行挠了挠头,凑过身子问我对牛弹琴是什么意思,我瞥了他一眼,“夸你聪明呢!”
他“嘿嘿”笑了几声继续扒他碗里的饭。我不甘心,转身去厨房找奶奶,她跟爷爷一样,也用“等长大了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