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做,一定会让他万劫不复。”
“你等等,今天的事,是要禀告圣人,但是不能这时候,你能不能等一下。”
“成玉能以前程相抵,调查龙图阁失窃之事,他不该被这种前尘往事毁掉!”
“你……”
“好了!”高仙芝打断了王仪的喋喋不休。
他看着王仪的眼神透着与那份高傲毫不相干的坚韧。
那不是长安城那些皇亲贵胄所能展露出的神色。
那是风雨中历练的韧劲,苦难里的锤炼。
一个高句丽人。
他的高傲从何而来,从十来年生死打拼而来,他从来不在乎也不摄于那些贵族子弟的威风,他是一个在鲜血中锤炼的将军。
可他,
也是一个高句丽人。
一个外族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一切靠着自己尸山血海中打拼出来的价值,都是那些权柄在握者给的。
踏错一步,万丈深渊。
此时此刻,又怎能目无法纪,法外留情。
高仙芝一把拉开王仪的手,他狠狠地指着赵氏,“你自己看看,现在,整件事,卷入最深的就是你和成玉,你还要袒护他,不论这个成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此时此刻,你袒护了他,你把这事摁下去了,过不了多久,他成玉,你,还有我,都将万劫不复!”
劈头盖脸的斥责从上而下击穿了王仪最后的期望。
他怔在原地,四方道路之下,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恍惚嘈杂,咿咿呀呀,四周的田亩,人畜,声音都成了破坏思绪的可怕存在。
仅仅是高仙芝的一句话。
仅仅让他看见了所谓高尚情操下的艰难求存。
他便彻底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一场正义的呼唤或许将带来将自己卷入死亡深渊的后果。
他出身贵族。
王氏大家。
似乎犯过许多错误,可似乎劝阻他的人很少。
孩子 尽量去闯荡吧,这是母亲最喜欢说的话,王仪从来没有被束缚过,从来没有需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过。
贵族,可以不考虑后果。
可今天他看见了一个可怕的后果。
当他袒护了这一切,压住了赵氏身高样貌的一切消息,或许能救成玉。
可一旦暴露,惨遭牵连的人怕是成百上千。
自己的安危也难以保证。
想到这,王仪无比惶恐,他看着高仙芝那冷峻的面孔,或许此刻,应该值得庆幸。
高仙芝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游离的神思拉回现实。
“我看,你应该明白了。”
“我……”
“有些事我们知道对错,但有些事,不论对错。”高仙芝的语气怀柔了许多,“照我说的,禀明陈将军,我带着赵氏面见右相。”
听着这段平静的言语,王仪眼角微微绽出了泪花,他垂落了双手,或许是向最后的执念告别。
“唯。”
他回应了高仙芝,他转过身。
身边的士卒们簇聚着他,翻身上马,他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只是机械地,沉重地向陈玄礼的府衙前进。
他的背影缓缓远离。
“高仙芝,你这个人,年纪不大,经历的挺多。”
“公主殿下,如果你和我一样,你的经历也不少,”高仙芝似乎对李怀思的搭话没什么兴趣,说完便押送着赵氏继续前进。
“怎么,因为你是蕃将,怕受排挤呀,那……那我还是个女子呢,还重男轻女呢。”
李怀思说着,又轻快地跟着高仙芝后面,颠起小脚步。
从这昏暗僻仄,简陋而被遗忘的掖庭向南走,宫墙漆色也越发鲜明,偶尔听见虫鸣鸟叫,甚至环境都明快了许多。
南衙在皇城内宫宫禁之外,两侧豪华宅邸是为中书、门下、尚书三省高官准备的住所,为了让诸位三省宰相议事方便,所以每人每户都配了临时起居之处。
而这尚书左仆射,尚书省宰执李林甫,这几日便小住于此。
队伍缓慢行进逐渐也走到了南衙的门堂之中。
哪怕是南衙尚书省门堂,也是极为华丽,两侧十二名羽林侍卫值守,威风凛凛,再往里走,别有洞天。
装饰越发脱离肃穆庄严之感,反倒是平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