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起一枚棋子,轻轻扣在道意为线、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问道“就只是送了一把恨剑山仿剑?”
袁灵殿点点头,“并未多做什么。”
袁灵殿知道师父的用意,因为自己早年也是纯粹武夫,甚至还是以最强金身境跻身的远游境,只不过得了师父指点,便舍了那份馈赠,算是为北俱芦洲积攒了一份武运。到最后以大毅力,舍了武学,专心问道,其间坎坷,犹胜寻常元婴跻身上五境。
袁灵殿知道师父是想要自己指点一下对方的拳法,不过袁灵殿兴趣不大,何况也不觉得自己的指手画脚,真就有用。
趴地峰上,除非是火龙真人明言弟子应当想什么做什么,此外诸多弟子如何想如何做,都没问题。
火龙真人也没说什么,明明他棋局已输,却蓦然而笑道“死中求活,是有些难。”
李柳说道“棋盘这么小,有心如此,便是一心寻死。”
李柳随手将山根水运打碎,重归天地,火龙真人也收起了道意棋盘。
火龙真人这才问道“先前那封被你截下的狮子峰书信,写了什么?”
李柳答非所问,说道“果然如真人所说,还是水正李源寄出,不是让南薰水殿帮忙,也不是不写信,直接将信物送到狮子峰。”
火龙真人笑道“所以说你既然走了当下这条路,任重道远。不是别人只有一个一辈子,你李柳积攒了那么多一辈子,就一定知道最多,最对。很好,输了棋局,棋局之外,又给贫道找回了场子。”
李柳倒是不介意什么棋局的输输赢赢,棋局内外皆如此,实在是经历太过,她甚至对此生此身,都不是很上心。
更多还是当做一场山重水复的游历。
李柳既然生而知之,知道的,当然更多,不单单是世事,还有以人心勘破的种种人心。
世间道观寺庙的神像多镀金,杨老头便要求他们这些刑徒余孽,反其道行之,先包裹一层人心,哪怕是做做样子,都要好好走一遭真正的人间。
不过李柳如今也有真正上心的事情,比如那场早年打得天翻地覆的大道之争,再次拉开了序幕,李柳偶尔也会想要序幕才开便落幕,教那人此生此世,输个彻底。
火龙真人这次在水龙宗棋局上落子,撇开陈平安不谈,还是有些用意的,沈霖的水到渠成,为水龙宗宗主孙结,说几句水正李源。
可事实上,火龙真人随缘帮助三方渡过各自的大小难关,不假,更希望通过李源开窍后的某些作为,将一些“言语”说给眼前的李柳听听看。
毕竟在“做人”这件事上,哪怕岁月悠悠万千年的李柳,其实始终是晚辈。
可惜李源听不进去,火龙真人也就不愿过多干涉。
袁灵殿有些感慨。
师父在中土神洲那边,其实已经察觉到了金甲洲那座古战场的武运异样,其实对于陈平安而言,若将武运一物得手,作为棋局的获胜,那陈平安和中土那位同龄人女子,就是一个很微妙的对弈双方。
因为多出了一个无心的曹慈,愈发复杂。
若是曹慈没有去那处战场遗址,以天下最强五境跻身武道六境的女子石在溪,可能早就已经顺势破境,却没能得到最强二字,因为有身在北俱芦洲的陈平安,境界更加坚实稳固,一身拳意更重。可是曹慈现身后,石在溪战意昂然,争强好胜的心性使然,天赋异禀的她硬生生将武道瓶颈高度拔高了一筹,铁了心要以六境打到七境曹慈一拳,哪怕只有一拳沾身,才愿意破境。反观陈平安,相对女子,他的武道瓶颈,起先高度更高,当然就要拗着性子缓缓破境。
一拖,一缓。
就形成一盘双方遥遥对弈却皆不自知的棋局。
火龙真人只是知道石在溪在神像崩塌的金甲洲古遗址,听说曹慈去往了那处。
便一一推演出了形势与格局。
火龙真人笑道“石在溪如果全心全意,能够不去想那最强二字,就是一份不俗气的大气象,别的纯粹武夫,兴许是属于心气下坠的坏事,搁在她身上,偏是死中求活,拳意得了大自由。想必这才是曹慈愿意见到的,所以才一直没有离开遗址,主动帮着石在溪喂拳。曹慈虽说如只是金身境,可对于心高气傲的石在溪而言,恰好是世间最佳的磨石,不然面对一位山巅境的倾力锤炼,也绝对无此效果。”
袁灵殿点头道“石在溪早前真正的瓶颈,不在拳头上,在心头上。”
然后袁灵殿笑道“其实陈平安只要运气好,继续拖着,别在石在溪破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