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那分距离,其实,一如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每次,想要靠近,却因着彼此的疏离,终是永隔了那分距离,不得靠近。
咫尺,天涯,概莫如此。
对这个女子,从他说出那句话,若不愿往夜国,他不会强她所难,她应上那句,“慕湮唯愿和国君能琴瑟和鸣。”
终是让他那时的心,稍稍地悸了一悸。
他的笛声,真的有人愿意真心相和吗?
从来,没有任何过他的笛音,曲高和寡,一如帝王之道。
只是,她说了,他便信了。
那种信,带着一丝的欣喜,却很淡很淡,浓不过彼时,那双眼睛在他心里的份量。
入夜宫,他遵着父皇的意思,许她以高位,许她以最豪华的宫殿,可,她仿佛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间,她没有再弹过那曲凤徊心。
所谓的琴瑟和鸣,不过是那时的一场自欺欺人。
而他,也欺瞒着她,不是吗?
赐她的香囊,看似圣宠,却实不让她怀得子嗣。
直到旋龙谷那次临幸,带着别样意味的临幸,她得了他的子嗣,却亦成了他和她之间,再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
是的,胸前的伤口,人活着,终有一天可以愈合,他加诸在她身上的那些谋算、利用呢?
纵她并非因他死了一次,实际和他是分不开关系。
那名宫女梨雪,虽是他步骤中的一步,却亦成了别人谋划中的一步。
背后,或许还有股势力,在他尚未绝下心,下最后一道命令前,成全了他的谋划。
这股势力,从旋龙谷经安县时,他知道一直都在。
他也一直顺着那股势力的所为,来得到他想要的。
当这股势力操纵慕湮欲将他刺死时,他才明白,与狼共谋,最终定会被伤到。
只是,他再没有时间去揪出这股势力,这一役,他输了。
输在了素以为傲的攻心上。
亦输在了,‘归雷’刺入心口的刹那。
即便,得到再多,千秋万岁,功绩赫赫,他不过是个孤家寡人,同父皇一样懦委地回避任何感情。
母妃若看到这样的他,或许,只会失望吧。
不过,一切,都快结束了。
成王败寇,素来如此。
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给自己任何心软的距离。
她收回手,瞧着他憔悴的面容。
她的眸底,他看得清楚,有朦胧的雾气嚼起,只是此刻,他不要她的这些雾气。
以前,既然她不曾为他真正哭过,现在,也不需要。
她倾心的男子,现在就带着士兵,即将进入城内,把她交给那个男子,是他最后为她做的事。
因为,他负了她,他愿予她这一次的成全。
即便,这种成全的念头甫起时,让他能觉到,心底,一阵抽搐的疼痛,然,不过须臾,便不会再痛了。
而她眸底的雾气很快散去,清澈如水的眸子,其实,也很美。
哪怕,这双眸子,不似他的母妃。
“我不会走。”她只说出这六个字,仿似瞧穿了他在想什么。
从她将‘归雷’刺入他胸口的刹那,她被控住的心智瞬间清明,随后,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以死相陪时,就明白,她心里真正所想的是什么。
这三年来,她一直不敢面对的是什么。
“城,马上就会被攻破,你一个舞姬落在那帮士兵手中,下场如何,不用朕诉与你知。”他的语音低徊,却是意有所指。
“我不是舞姬,我是您的凤夫人,那个本该死了,却被人控住心神,要刺杀您的凤夫人!”慕湮说出这句话,终慢慢走近他,这一次,她没有再缩怯,只是伸出手,第一次,主动环上他的腰,避开伤口,将脸俯贴于他的胸前“君上,臣妾只问您一句话,这句话,您别欺瞒臣妾,好吗?”
她按着宫规自称,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夜宫中。
只是,刺鼻的硝烟,却将这层臆想撕毁。
他没有应声,她的语音缓慢轻柔:
“您虽存了利用臣妾的心,最终,却是狠不下心走最后一步的,是么?”
“朕的步骤,不会因为你有改变,归国省亲那次,朕要的,就是你的命,不过,这命,朕本该放到国宴上去要。”
“臣妾晓得了。”慕湮淡淡地笑着,只把螓首埋进百里南的臂弯中,“